梅边吹笛

在这里,也许还能保留一个最真实,最无助,也最丑陋的自己。

【梁帝&飞盏】静夜思(文末有糖渣)

胸口一阵翻滚,梁帝忍不住又咳嗽了起来,惊醒了身旁打瞌睡的太监宫女,忙不迭地捧来热梨茶。梁帝喝了几口,稍觉喉头甜润,止住了咳嗽。

正是子夜时分,梁帝惊醒,掌事太监高福在旁侍候,看了一眼梁帝的脸色,便知是又梦到了淑妃。

今日刚在殿上知晓了淑妃的死因,这真相来得太迟太迟了。入梦的她,仍然是刚入梁宫时那年轻秀美的模样,端坐在梳妆台前,画几笔柔淡梨花妆,等着梁帝接过那只笔,点上最后的花蕊。

那是梁帝一生中最美好的日子。

自出生起,他便被先帝立为太子,也就和这大梁江山紧紧绑在了一起。他要忧虑的是国事,他自己的事也是国事。婚姻大事,自然更是重中之重的国事。历来太子选妃,都要从世家大族之中挑选德言工容上佳的淑女,可他心里却觉得,这些高门贵女都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远远看去皆是端庄华贵,亲近起来却又骄矜计较,只顾相夫教子,难通体贴心意,无甚意趣。他登上帝位,看似可以睥睨天下,对他而言其实不过是肩上的担子更重了些,对人间烟火的向往更浓了些。他心里羡慕着王兄与王嫂琴瑟和鸣的感情,对平章和平旌的疼爱也不自觉地多上几分。就当他以为他这一生都与情爱无缘之时,造物神奇,却将淑妃从东海千里迢迢送到了他的眼前,他的身边。

那个春日里为他抚琴凝神,夜中熬姜茶为他暖身,嗔笑他棋艺不佳敢直截了当地赢过他,被人诬告也淡然处之不争一词的女子,在萧歆高处不胜寒的一生中,是旁人无法想象的慰藉。

而那一切,此刻回想起来,竟像是一场明媚已极的梦,终归是醒了,散了,人去了。

梁帝轻叹了一口气,披衣走出殿外。

站在高阁中望去,一片威严森森的宫殿在黑暗中矗立着,萧歆第一次那么刻骨地感受到一种孤凉。

 

禁军统领荀飞盏按例在夜间值宿宫中,走到梁帝寝宫附近的凌云阁,看到梁帝一个人伫立在风口,心急之下也不敢上前惊扰,悄悄走到远远候着的高福旁边问道:“公公,陛下这是怎么了,这么晚了还未歇息?”

高福看是荀飞盏来问,欣慰得像是找到了帮手:“陛下的圣心奴才怎好猜测,只是夜深风凉,大统领还是快快劝劝陛下早些安歇吧。”

荀飞盏闻言,心中也猜测到了几分,看着梁帝的背影,心下更是复杂。虽然他是荀皇后的亲侄儿,但梁帝待他亲切更甚皇后,他嘴上不言,心中却着实将梁帝当做自己的至亲来尊敬爱戴。梁帝的心意他明白,他并不为皇后抱屈。想起淑妃在的那几年,梁帝容光焕发一般,对人对事也多几分审慎宽仁,他也见过那位淑妃娘娘,心下明了梁帝偏爱的原因。而看见眼前已有些老态的梁帝,心中不由得生出几分酸楚。

“陛下,夜深风凉,国事又繁剧,该早些歇息才是。”荀飞盏稳了稳心神,走上前去行礼道。

梁帝听是飞盏来了,也不回头。“没事儿的,朕是睡不着了,出来透透气。”

“那陛下已经站了一会儿了,该回去了。”荀飞盏干脆站在梁帝后面,要把他盯回寝殿。

梁帝瞥了他一眼,摇头苦笑,没想到除了王兄又来了一个敢管他的人,也知道他的性子,自己不回去休息他是铁定在这儿守着的,便起身往回走。

“飞盏,”梁帝像是忽然想起来,“你是每天都在这宫城里值夜的么?”

“也不是,宫中值守皆有排次,臣有休息的日子,但最近几日因墨缁侯藏身在金陵,臣不放心,就每天来值夜了。”

梁帝不由得心疼起来。“你这个一心扑在公事上的性子,让朕说你什么好。眼下淑妃的事已了,料想那墨缁侯也该回东海了,你赶紧回去休息,好好睡个几天。”

飞盏心中一阵柔暖,但还是正色拱手道:“臣无碍,还是再过几天真正风平浪静再说吧。”

深夜之中人总是多思多想,梁帝看着穿着盔甲身姿英伟的荀飞盏,恍惚间想起他小时候的样子。

荀氏一门簪缨,世代出的都是文官,飞盏之父本也是少年才俊,无奈自幼身体孱弱年寿不永,母亲也早亡,便养在叔父荀白水家中。叔父待他不薄,甚至准许了他学武的心愿,亲自带他去蒙府拜师,没想到正是上天有意,恰是块练武的好材料。当年蒙挚请求辞官退隐,大力推荐了这个当时排在琅琊公子榜而非高手榜上的年轻人,荀皇后带他来见自己时,那还是个稚气未脱的少年,和现在的平旌一样的年纪,眼中却满是坚毅。梁帝看得出,他心里承受着许多同龄人所不需承受的压力。

整个金陵都知道,梁帝十分宠爱长林王府的两位公子,却没人想过,也许连荀飞盏自己也没有意识到,一个此前毫无军功和战阵历练的年轻人一入仕便领了禁军统领这样的重臣要职,不只是因为蒙挚的推荐,更不是因为荀皇后的血缘,而是梁帝打心眼儿里喜欢和信任他,可以将自己的身家性命交到他手上。

梁帝心中一动,想起那模糊的旧事,装作不经意地问道,“飞盏,朕记得你与平章同年?”

荀飞盏一怔,“是”。

“也该想着成个家了。皇后前几天也和朕提起,这京城中有待嫁女儿的世家,上你叔父家提亲的可不少啊。”

荀飞盏实在没有想到梁帝会说到这件事,脸色霎时涨红。他对叔父要用他婚事联姻大族的目的也了解,一点儿兴趣也没有。“臣还年轻,陛下···”

“哎呀这又不是上朝,咱们说说家常话,别一口一个陛下了。”梁帝看着飞盏的窘态,多日来的阴霾也被一扫而空,竟然还有了心情逗他。

“···姑父···”荀飞盏咬咬牙,自从领了朝职之后,自知要万分谨慎,再也没叫过这个称呼。

“哎对喽。”梁帝往回走着,“还没说呢,你的亲事,你怎么想?”

飞盏正色道,“陛···姑父,眼下禁军还有许多事要忙,飞盏无意于此。”

梁帝早就知道是这个答复,并不意外。这些小辈们的心事,梁帝多少也都看得出来,这也是他为数不多的人世欢乐之一了。他看着荀飞盏幽幽的眸子,不由得叹气。

“傻孩子,这么多年了,还放不下么?”

荀飞盏眉尖一跳,难道自己露出什么马脚了么?陛下现在说此事又是什么意思?多年的心事被一下戳破,还是被梁帝戳破,更加窘迫,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不必心慌,”梁帝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朕没有别的意思。情之一字,不要说你们小孩子,就是到了朕这个年纪,也还是勘不破的。只是飞盏啊,平章和小雪今生姻缘已定,你也该向前看啦。”

飞盏看到梁帝如此恳切坦然,第一次觉得可以放心地把心事说出来。

“陛下说得是,飞盏并非没有向前看,但就像您说的,情之一字,谁能奈何得了呢。”

“你呀,”梁帝笑道,“还是该怪你慢了一步,朕可是听蒙挚说当年你们师兄妹感情好得很呐。”

荀飞盏被梁帝这般打趣,真是哭笑不得。“飞盏也曾经想过,若当年是我先开了口,结局是否会与现在不同····“

飞盏的思绪不由得飘回了那总角宴宴的年少时光。

“···可飞盏看见了,无论如何,我给不了小雪平章能给她的幸福。平章是我志同道合的挚友,是飞盏能放心的人。这样···很好。”飞盏说到此处,忍不住苦涩,便挤出了一丝笑容。

梁帝心中五味陈杂,看这世界好像更复杂了些,却好像又更清楚了些,轻轻叹了口气,“你这孩子,打小儿就总苦着自己。”

“···要说苦,谁能比得过陛下呢。”荀飞盏踟蹰良久,说出这句心里话。

梁帝笑着摆摆手,怕在晚辈面前流泪,就加快了脚步。饶是王兄,也没有这么直白地安慰过自己。

这宫城中的风,似乎更加冷了,梁帝不由得裹紧了身上的斗篷。可就算这世间的风吹得再动荡猛烈,也吹不散人心中燃烧着的暖。


快走到寝殿门口,梁帝突然回头把荀飞盏从身后叫到跟前。
“飞盏,朕给你一个特许。日后你找到了意中人,不管她是高门贵女还是市井平民,也不管你叔父和皇后同不同意,朕一概允准,给你赐婚。”

荀飞盏听出了这听上去像是玩笑话的君王一诺的深意,实是让他不要再自苦,给了他一个自由婚姻的许诺,其中拳拳之意,已足够让人感动。
“谢陛下!”荀飞盏开心地躬身一拜。

梁帝视线飘远,黑暗之中宫灯蜿蜒伸展到宫城之外。

“希望朕这把老骨头还撑得住的时候,能看见你和平旌各自大婚,平章和小雪能有个孩子,元时能好好地长大····”

“陛下何出此言!”荀飞盏是听不下去这种哀伤之语的人,连忙劝慰,“陛下德被天下,有上天福泽相佑,定能圣寿百年,看到我大梁海晏河清···”

梁帝爽朗地笑了。“什么圣寿百年、海晏河清,连你都学会这种话来哄朕了!”

荀飞盏本来也不是擅长说这种官话的人,被梁帝这么一笑更加不敢说了。

“海晏河清···朕小时候看着先帝励精图治,就相信大梁一定能在父皇的治理下海晏河清,可真到朕自己坐上这个位置,就知道这话再是骗人不过了。人心沉浮,天道轮转,哪一朝哪一国能真正地海晏河清···”梁帝坦然地说着,荀飞盏却觉得,这话力道千钧,带着自己戳破毕生营造的美梦那般的勇气。

“朕从不奢求天下能够海晏河清。朕想看到的,能把握住的,是咱们这一家子人,都能一生美满,各自无憾。”

说完,梁帝转身进了寝殿,侍从们关上了门,留大统领荀飞盏一个人怔怔地站在那里,站在这风起不息的大梁宫城。 


“啊,”梁帝突然又转出门来,颇为打趣地对楞在门口的荀飞盏说道,“南境穆王爷家的小郡主,你可还记得?”

荀飞盏更是一头雾水,不知这一事又是从何说起,只是模模糊糊想起每年除夕宫宴,各王府家眷进宫拜年,夹杂在那些守礼命妇之中的一抹神采奕奕的明亮倩影。

“去年入宫,人家女儿家私下里还特意问起你的婚事···穆王府家眷每年只进京一次,今年年底朕命你休假,好好陪人家在金陵玩玩儿。”

荀飞盏还没反应过来该婉拒还是谢恩,梁帝看他不知所措的神情,哈哈一笑又走进了寝宫。

(强行发一波糖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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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实在太萌这两只了,也觉得他们太苦了,其实剧中虽然没有直接说明梁帝对飞盏的好,但在细节处还是能看出一二。梁帝的淑妃在我理解中是他的白月光,飞盏对小雪说不出的爱恋也隐忍得让人心疼,索性就让这两个从没有坦白说过自己感情的人来个对话,彼此有个体谅。(好我知道现在剧情在下刀子所以我忍住不看等到回家可以躺尸再放声大哭现在从玻璃渣里扒出梁帝和飞盏这块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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